我生性從來都不熱情奔放,反而自覺是相當慵懶好逸。即便是在BDSM之中,與其承受極致刺激而貪圖一刻的高潮,我更傾向舒適的玩法——譬如是輕量的戀物束縛,細水長流地品味情趣。

  最近我就添購了一個乳膠束縛睡袋。鮮豔的紅色乳膠片,拼湊成一個貼身的密封膠囊。簡約的無拉鏈設計,直接從腳尖套上脖子,好比是人體尺寸的安全套;內側左右還特設袖子,用來固定手臂,阻止使用者自行逃脫。

  睡袋到手的時候,剛巧翌日是飼主舉辦的人型犬同好聚會。我覺得這是件很適合聚會遊戲的道具,也就順手放進隨行背包。

  事實如我所料,聚會眾人對這個玩意深感興趣,也很樂意把它穿到我身上。幾隻援手三扒兩撥過後,我就順利躺進睡袋裏頭。

  然後他們都笑了,說我這樣身體伸直,包覆一層紅色緊身膠衣,模樣十分滑稽,活脫脫就是一條臘腸。

  嗯⋯⋯當初選擇紅色睡袋,僅是因為覺得好看,並非想開發什麼人型臘腸Play的新興趣。但既然大家都對我報以正面的評價,我想,暫時當一條臘腸好像也沒差吧?

  何況我現在也沒有選擇的權利——我發現這個睡袋,一旦穿上之後就脫不下來,也無法動彈。

  單純躺著,那就只感到身體被輕輕包住,似是披上一抹輕紗,不覺任何緊迫;但假若想要舒展筋骨,哪怕只是挪動一根手指,輕紗就瞬即轉化為泰山,被這個乳膠監獄牢牢制約。直到自己乏力而放棄掙扎,身上的緊箍咒亦跟著放鬆,重回搖籃一般的溫柔。

  這種不甘不苦,若即若離的束縛感,令我為之一醉。

  我就如此成為俎上之肉,任由其他狗狗同好欺凌宰割。有些同好心慈,替我打點裝飾,拍攝人型臘腸照;有狗狗當我是發聲玩具,用盡各種手段對我搔癢,以我的掙扎與慘叫為樂;還有一隻狗狗,直接就將我當成地毯,坐在梳化,毫不客氣踐踏我胸口,還刻意把襪腳伸到我鼻子處蹂躪。對於這種行為,我在此必須予以強烈譴責:不准穿那麼乾淨的襪子踩我!

  至於飼主他嘛⋯⋯好像是置若罔聞,沒有多參一腳也沒有阻止其他狗狗對我施虐,只是在傍晚時分提醒大家吃晚餐而已。飼主認識我好幾年了,大概早就對我這種挖坑給自己跳的行徑感到麻木。

  我聞見晚餐的香氣。是從「帽子披薩店」和「賣傢俱餐廳」買來的外賣。對啊!晚飯時間了,該放我出來吧?

  眾人不為所動,似乎打算讓我維持著這樣的束縛進食晚餐。可我現在就像一尾擱淺的鯉魚王,除了在原地彈跳彈跳外,並沒有什麼卵用。

  我向飼主投以求救的眼神。飼主表示,總之晚飯有吃到就好,但他不會餵我,也不收拾我的爛攤子。

  唔⋯⋯你們總要放我出來吃東西的,難不成是要餵我吃麼?

  結果還真是這樣。其中一隻狗狗,就用兩個狗盆各自盛進食物。一份留他自己趴在地面吃,閒時,就從另一個狗盆叼東西來餵我。

  這個⋯⋯怎麼說呢,真是太羞恥了。

  人家當一隻狗狗也能自理生活。我呢,活像個小廢物,只能指望另一隻動物的施捨。在席其他朋友都沒有特別說話,但我總覺得他們看我的眼神變異了,彷彿是在憐憫我的無能。

  一想起這件事,我除了滿臉通紅,還意識到自己產生莫名其妙的生理反應。我無處掩飾,只能希望在席的同好沒有察覺吧。

  話雖如此,我實際上覺得無比窩心。把一個人全身緊縛起來,一口一口餵食,幻想看似美好,現實是大部分同好(包括我自己)都會覺得麻煩,多於享受凌虐受方的樂趣。到底是要無私到什麼程度,才能軀使一個人願意不辭勞苦地單方面滿足對方的性喜好?

  我有時會戲謔地幻想,自己上輩子會否是個懸壺濟世的性工作者,撫慰過無數心靈,才修得今生備受寵愛的福份。

  這份溫柔,我滿懷感激地收下了。

  我本來只想小試牛刀,約略感受新玩具的性能,誰料最後會在乳膠睡袋之中度過大半個聚會,受困四個小時才能脫離。哎,我這群朋友就是如此。得悉我殊異的興趣,嘴上調侃我是變態,內心卻坦誠接納,甚至慷慨地成全我期許的玩法,有時還會過猶不及地折騰、捉弄著我,每每使我超乎預期,受寵若驚。

  但這也是你們可愛之處。總之,能夠與你們實踐各路新奇玩法真是太好了。我愛你們。